焚香沐浴,戒肉念经

 

【蜜汁原创】人间百味 (中)

九色城的四季很任性,算是很有特色的一个地方了,我在这待的一段时间里,三月的春雨绵绵,六月的骄阳似火,九月的秋雨,十月的金秋,十二月和一月的大雪,这些都经历下来,其实用不了一年的光景。

我刚开始以为整个九色城都这样。

某一天我去接屋檐上滚落的雨,这天的雨带着浓浓的花香,煮开浓缩后能和进面里做成好吃的点心,汪宝顶着雨衣从前面那条街跑过来,她跑近了,我才发现她还穿着薄羽绒服,头顶上冒着热乎乎的白气。

“虽然冷了点,可是这明明是春末的气温啊……”

“我刚从蓝白那边爬墙过来,”她在屋檐下抖了抖水,带着某种十分复杂的表情,“他们好可怜,风景是好,可惜空气都是冰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食物呢。”

“嗯……各式各样,不过都……有点苦。”

“……”

身为一个厨子,我还是喜欢吃甜味的,作为舌尖上最先感受到的味道,往往能让人轻易地感到幸福和满足,我把这个说法给汪宝交流,她有些一言难尽。

“怎么说呢,蓝白的酒,值得一喝。”

噢,说来也是,我想起来试吃铺子的卡,我还没有喝完。

 

那段时间,我一直在经历雨天,大大小小的雨,然后做各式各样的梦,生意越来越好,我的另一面隔壁间被腾出来做了大厅,一楼住满了,更多的住户搬去了二楼。

我的楼上是阿亲,是位粥铺老板,住在二楼的原因是正好有个露台可以晒五谷杂粮,六月的骄阳晒的花生流油、黑豆、红豆、腰果发出咯吱咯吱的焦脆声,和十月桂花雨煮在一起,一楼的懒癌不愿意爬楼,闻见香味就喊:“宇宙无敌帅气的阿亲,求来一碗投喂!”

然后阿亲就一声不吭地放下个竹篮,落在地上四平八稳。

我喝过阿亲的八宝粥、栗子粥、黑米粥,无一例外的都在米香的糯中夹着在牙齿中弹跳的杂粮,可以细细嚼,慢慢品,可能某一口就带来突如其来的惊喜。

我们就一边赞美阿亲一边往空竹筐里放自己的菜品,礼尚往来,除了笹子,都吃胖了三斤。

不用上楼下楼还是很惬意的。

直到阿河也搬到了二楼。

阿河在天蓝紫的时间也不短了,我之前打过几次照面,她都是挑着馄饨担子走街串巷去推销,小有名气了,听说这片风水不错,就过来打听房价,那时候大厅还在装修,房东就指了指正对大厅的二楼说,最近有点吵,所以免你一月的房租了。

第二天,风和日丽,走街串巷无所畏惧的小混混阿河站在二楼的公用走廊上,正对后院的沙发跳了下去。

然后一点都不意外的——

被挂在了晾衣服的绳上。

“我江湖人称十里红场酒吧小霸王,无所畏惧!”她如同悬空的一只哈士奇,荡起了秋千,“我无所谓——”

请问我这是过的什么样的魔幻人生???

大清早,我赶紧偷喝了笹子藏的一瓶紫色,打算宿醉过后再来重启一下。

 

至于后来阿河和阿亲如何把房间打通,如何在走廊搭了个直通后院的滑梯,这就是后话了。

我继续来讲另一件比较难忘的事情。

 

天蓝紫这边酷热难耐的时候,我们瘫在椅子上又成了一群废人,我对天发誓一直勤勤勉勉,结果我可怜的橙子信用不升反降,并且每天都要来一拨讨债债主。真是又开始重复我那逃难生涯的点点滴滴了。

“笃笃笃。”

“好的,我们这次来猜是哪位,”汪宝舒服地把脚翘在小凳子上,然后瘫在躺椅上凹出个优雅的姿势,“我押迁,毕竟她都一个月没摸灶了,赞同者举手。”

然后大阳伞下,沙发上,铺地凉席上,躺尸的人纷纷都翘起了手。

友尽了,我把杂志盖在了脸上。

“迁大厨,迁大厨,可怜可怜我们吧,都快饿死了!”

“噫!”后院齐整地发出一声,接着啧啧啧。

“……”

就这么十有八九敲门喊的都是我,没有悬念也挺无趣,大家就开了几瓶酒,一副逃避现实的样子,横七竖八睡死过去了。

“咚!”

我隐隐约约听见有人敲门,心想果然是噩梦一场,默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,企图老天垂怜给我换个梦,结果刚翻了个身,门外一声天外哭号——

“汪爸爸!求投喂!”

“爸爸,爸爸你开门啊!哇!”

这讨债技术,惹不起惹不起,可谓是晴天一声雷,语惊四座,汪宝抱着毛巾被从躺椅上跳下来,扎着毛说了声:“卧槽?”

于是在我们的审视下,汪宝迅速地收拾好过冬衣物,爬墙跑了。

“这让我明白一件事,”我揉揉僵硬的脸,麻木地转向笹子,“我果然是个老实人。”

“咩?”

“好的朋友,感谢你这么长时间来对我的照顾,呜呜呜呜帮我照顾好我一家老小,对,就是墙头上的那只野猫,天大地大,我们后会有期。”话音刚落,我就百米冲刺闯进屋里,收拾一堆细软,翻墙而去。

你问我如何做到初次翻墙动作潇洒,说实话虽说我从皇家学院一路就是逃难来的,可大多是急智,更何况我这动作大了点,午后静悄悄的街突然之间从四面八方涌出人群,我只听见耳前烈风阵阵。

“迁大跑了!”

“又一个厨子翻墙了!”

“快追哇!”

我了个乖?刚才汪宝怎么这么灵巧地翻出去了,求带啊,这两米高的墙,上不去啊。

天无绝人之路,这时有一仁兄正骑在墙头买蓝白的点心,看我实在可怜,悠哉哉问我:“您要爬墙啊?”

我还没喘匀气说一个是字,就看他一副心花怒放地样子,抓住我的后领子,笑眯眯地说了声:“走你。”

我越过墙头的那一瞬间,听见他说:“我听过您的名声,大厨啊,回来可要做道蓝白的菜啊,可不能再苦了。”

城里套路深。

我掉进了一大团草垛里,带了一身干草钻出头来,就被一群披着貂皮大氅的人团团围住,上前一步喝道:“来者何人?”

“喵?”

蓝白这边,似乎不一样诶。

通过常规的居民检查,我披着厚外套走在街上,这里温度低,呼吸都带着白雾,冷晴冷晴的天空下,是清透冰凉的空气,带着某种醒神的平静,又从中生出难以言语的期待。

这是什么呢,我伸手接过一朵雪花。

我期待什么?

想找人要一个温暖的拥抱,想与人醉酒,想投入某种热切的感情。

我想,我该去喝蓝白的酒了。

 

官方酒里,我喝过最烈的的粉红酒,喝过最从容的天蓝紫,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蓝白,半杯下肚,才好不容易换了个喘息,只觉得形容她,四个字最贴切——暗波汹涌。

底蕴里像极了清酒,清香中带了点辣意,可包着这股辣意的,又是蜂蜜一样的甜,初尝并不在舌头上,而是叹上一口气,呼吸间就一股安抚人的清甜。说上去是很矛盾的,无论是这份沉静辣涩还是这份可爱甘甜,平平静静一杯酒,所有你来我往都被封在冰层下,而一旦化在口腔里,融在胃里,就燃起了一番热意。

“小姐知道蓝白这边的气候吗?”酒保问我。

“难道不是冷吗?”我打了个喷嚏,“还有,为什么你又会出现在这里?”

“因为天蓝紫那边热,过来避暑,”他继续一脸慈悲地看着我,解释道,“小姐待一段时间,就会发现这里有两季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对,现在是冰期,月底化冰,就迎来盛夏了,”酒保说道,“这边风景很好,小姐没事可以去看海。”

“这样吗?”

“九色城里,总是会有惊喜的,下次再会。”

 

我不知道要到哪去。

蓝白像是个安静的古镇,我走了很多地方,然后在一条小巷子里吃了一碗面。

这是什么面呢,拉面里藏着白嫩嫩的荷包蛋,汤是白汤,飘着几滴香油,还有几粒葱段,叉烧肉码了几片,一勺子下去,还捞出了一只白虾。味道是平淡中的几分满足,是漫长的等待中获得的美味佳肴,姜汁的暖,让人冻木的鼻子阵阵发酸。

原来苦,还可以这样苦。

我离开前,老板送我了一个糖画,不得不说着厨子中少有人会兼修两项技能,我啃着糖画,委委屈屈地问她:“您是谁?”

老板从灶台前抬起头,眨了眨眼睛,良善地答道:“他们都叫我诚君。”

一点都不像把一众顾客弄哭的人嘛QAQ。

我真是不敢再随便吃东西了,就这样一路向东走,很多善良的人给我指路,告诉我向东可以看见大海,我走了很久很久,才在月底的时候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海面。

那时候的蓝白,已经迎来盛夏了。

我总觉得自己在那个漫长的冬天沉淀了很多东西,再回到夏天宛如获得了重生,看到了什么呢,看到了黛色的山峡环抱,深蓝的海湾铺上一股动人的洋金,沙滩是白色的,三三两两支起彩色的大伞,海风吹动白云,海鸥借势张开翅膀滑翔。

不需要市井纷扰,不需要言语表达,就呈现出的一种宁静淡泊的美。

我仰面躺在了沙滩椅上,喝着冰红茶,听见旁边一个朋友说:“你可来了。”

声音熟悉,我一脸惊悚扭过去看,只见那边阳伞一撩,露出汪宝得意地脸:“喏,你终于爬墙了呀。”

“……”我继续躺回去扮尸体。

“这一路上,有想法吗?”汪宝也躺了回去。

“有啊,”我擦过伞沿望向遥远的天边,“我想知道啊,除了颜色,这世上还有什么,总觉得这之外,还要有东西在的。”

纸醉金迷一场场酒,虚空的觉得像在蓝白经历的一场场雪,种种期待,不知指向何方。

 

我和汪宝一同回去的那天,在格子铺门口发现了一个抱娃娃的熊孩子。她坐在台阶上,一副愁苦到不行的样子,老远看见汪宝来了简直热泪盈眶,一头扎过来,把手里一直抱的小熊往汪宝怀里一塞。

“爸爸!熊熊!”

“……”这届的债主,真是实力超强的样子。

我飞速躲进格子间锁门,爹凶儿喊什么的,长途跋涉后睡觉最大,等我睡醒起来,想看看事情进展怎么样了,只见汪宝一手托腮,一手敲桌子,熊孩子坐在桌角,盯着面前一盘凉拌苦菊。

“爸爸,你还我熊熊!”

“乖儿子,不要挑食,”汪宝撸了把毛,邪魅一笑,“略略略。”

 

好的,故事插叙了一段,我来继续介绍这段时间二楼又多了的那些住客。

莫名其妙认干爹的熊孩子枫枫,以铁杆债主的身份很强势的住在了汪宝楼上,她隔壁是……素有爱猫狂魔之称的折折。

被我抛下的那只野猫主子,已经双向抛弃了我,这会儿正仰躺在折折的怀里撒娇。

摊手微笑.jpg

折折是个小孩,和十里红场小霸王阿河一比,大概要差个十岁,某次我把这话一顺口说出来,阿河习惯性双手撑在下巴上,说道:“盆友,醒一醒,阿亲可是和折折同龄啊。”

我们不约而同抬头看在二楼冷淡淡睨视的阿亲——“啊,这大概就是学霸的鄙视吧”——陷入沉思一秒,纷纷举起手机,嚎道:“嗷嗷嗷阿亲那个眼神,嗷嗷嗷嗷妈妈她笑了,看这里看这里!”

阿亲一脸妈的智障,留给我们痴汉团一丢丢衣角。

“感觉自己成了废人。”躺。

“愿用百万自拍换阿亲刚才一回眸。”躺

“不约不约,不约哈士奇。”躺

 

    诶,我好像忘记说什么了,噢对,折折也是个厨子。一个我之前并不知道是厨子的厨子。

    真相的揭开是残酷的。

    某日深夜,被饿醒,遂觅食。我半醒半睡没觉得后院哪里不对,只看见桌上有盘蛋包饭,我打开吊在空中晃悠悠的灯泡,一看呦还很可爱,蛋包饭上用番茄酱画了一条鲸鱼,尝一口,有点微苦,是,是蓝白味的!于是毫无防备地吃了起来。

很快我就掐住脖子,无声地吐出一句:有毒。

倒下的时候,还不觉得疼,一摸才知道差不多一个大院的都横尸在此了,都怪大晚上的没戴眼镜,想我墙里墙外飞去来兮这么多趟,结果在自家后院遭遇了滑铁卢。

苍天再给我一个机会,我一定选择今晚来杯最烈天蓝紫一醉方休。 

嗯,开玩笑的,九色城的毒都不致命,顶多麻醉片刻就醒过来了,一大团人纷纷揉眼,醉里挑灯看折折,沉思片刻,又不约而同举起了手机。

“被毒之后突然觉得折折很可爱!”

“啊可爱!”

“看这里看这里!”

“啊美丽的折折,你是下蛊了吗啊折折!”

闪光灯下,折折捂着脸害羞地跑了。

痴汉笹河:捂心。

 

再后来啊。

我们的天团女神阿亲给窗子封上竹板,一点一点捡干净散落在露台上的粮食,锁好门告诉我们她要远游去了。

“我的心上人要来找我了,”她有些腼腆地说,“我们约好要到下一个城市见面,再晚动身就赶不上了。”

“我们还是朋友吗?”

“当然是啊。”

早就知道消息的阿河送给她了一瓶草籽,说是到了新的城市种下,屋前屋后还能开出天蓝色和紫色的花,祝愿你和你的心上人啊,在小屋里幸福到白头。

我们还送了什么呢。送了一卷贤者羊皮纸、半瓶花香雨、甜味彩虹糖,送了蓝白沙滩上洁白的沙子,深蓝的海水,送了染着迷情香的柠檬汁……

阿亲亲自动手,为我们做了一顿竹筒粽。

这大概是进入九色城之后,吃到的第一顿没有颜色的食物。白嫩嫩的糯米条滚上白糖,带着这红尘的一抹炊烟,从九重天坠入俗世人间,甜到人心尖尖里去。

吃到了什么。

吃到了,平凡的爱情呀。

 

“汪。”汪宝小声叫了一声。

“汪!”+1

“汪!”+2

……

“汪汪汪!”+n

 

 

TBC

 

迁良辰的微笑^_^,还有一章(躺尸


September
25
2017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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